首页 》  难忘师恩(校友谢师篇) 》  五个男人一场戏 返回上一页

五个男人一场戏

发布时间:2019-02-20

五个男人一场戏

朱房煦

清明节回家,看到穿着校服的孩子们行色匆匆地赶往学校,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好熟悉。雪白的衬衫已经泛黄,领结也已借掉,唯独蓝色的小背心和格子的百褶裙依然静静地躺在柜子里边——转眼,走出这所学校近三年了。

高中三年,忙忙碌碌而又异常充实,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地去奋斗,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回首往事,即使是异常沉重的高三,竟也显得格外美丽。我想,是因为他们吧。在灰色的高三,因为他们五个男人的存在,生活才变得格外有色彩吧。这是一个关于五个男人和一个文科班的故事。

 

崔勇老师是在学业水平测试之后才来到我们班的。初见他时,他矮矮胖胖的身材让我不禁怀疑,他能不能搞得定我们这群精力十足的文科生。但实际上,他的初次出场堪称惊艳:某次小假过后的晚自习,他走上讲台,用分外幽默的语言介绍了自己。第一次晚自习,笑声不断。他的这种风格延续了下去。在严肃的谈话之后,大家总会因为他不经意的一次调侃而开怀大笑。而同学们对他的信服也并没有因为这些笑声而有所消减,反而与日俱增——我想,这就是一种气场吧,看遍世事,所以言轻意重。而最令我感动的,是他总是以对待成年人的态度对待我们。他总说,你们是成年人了,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的,他也是这么做的。他并不像别的老师那样,天天每节课出现在后门口;他给我们充分的信任与自由,因为他认为我们是成年人了。记得有一次,身为班长的我犯了不小的错误,我心惊胆战地来到他办公室,他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照旧给我布置工作。我当时并不怎么理解,而今回想,才明白,他是让我自己去认识自己的错误——身为一个成年人,必须有鉴别自己错误并改正的能力。正因为他的信任与宽容,我们班即使在最灰暗的日子里,仍然有调侃自己的勇气与闲情。他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对自己负责的理念。

 

陈达老师是五个老师中陪伴我们最久的了,我想,感情应该也最深吧。我们都亲切地喊他“达叔”,每每喊起达叔的时候,大家都是嘴角带着笑的。尽管他经常对我们颇有微词——因为我们总是那么沉不下心来做题,但他每一次都会很耐心地给我们重复哪怕最简单的概念。最难忘的是他的眼神——每次考试之后都显得那么忧郁惆怅,但每次讲题时又是那样充满激情。其实我们最不忍心看的,就是他的考后评讲。那时的他总是那样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们:我该拿你们怎么办?那时我们也会觉得很内疚,为自己的不够努力或是力不从心而难过。而平时的课堂,他时不时冒出来的相当文艺的语句,常惹得全班哄堂大笑,犹如午后沉闷的空气中的一缕清风,让原本昏昏欲睡的我们重又精神焕发。那时,在课后交流总结他上课使用的文艺腔,成为我们做题之余的欢乐。有好事者还整理了他的语录,现在看起来,仍然历历在目。作为一个数学老师,能够如此有文学气息,真的少有。只可惜已经失去了听他讲课的机会。往事,正因为无法重复,而显得格外珍贵吧。

 

高迎九老师是整个高三学习中一道格外清新的风景线。他经常在讲到动情处时捋一下自己前面的头发,让我们觉得他特别潇洒;而他标准的普通话和清秀的板书,也是我们很久没有遇到的。上了他的课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似乎虚无缥缈的语文是有迹可循的,原来令我们头疼的古文阅读也是可以轻松搞定的,而原来在我们头脑里混成一团的病句也规规矩矩地分类排起了队;而我们也会发现,在写几乎有固定格式的作文时也是会有信手拈来的喜悦的。而语文这门课因为他而不再是一种负担,而是紧张的逻辑思考和痛苦的朗读背诵之后的一种调节。很难想象,没有语文的浸染,我们的高三学习会变得怎样的枯燥无趣。而最喜欢的,还是他评讲作文的时候。那时,他会把无比复杂的题目条分缕析地勾勒出框架,让我们一眼看出重点;而且,他会挑出我们中写的好的作文抽出来读,让那一个个优美的词句在我们耳边飘过。我们惊喜地发现,阅读鉴赏别人的优作,成为我们课后的文艺活动,而我们自己渐渐也可以筑起美丽的文字之楼。

 

陆洪飞老师有着大大的块头,可是用同桌的话来说,却是“在强壮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柔弱的内心。”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是怀着无比体谅的心情的。身为年级组长,他总是有忙不完的活,此外还得理清我们一团糟的历史概念。拥有一个年级组长的老师的好处是,我们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学校一有什么消息,我们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并无比自豪地告诉别班的同学。他对我们真的很好,即使大家都否定我们的时候,他还是坚定地维护着我们,尽管在我们面前他仍会很严厉地批评我们总是记不住历史事件。经常出现的是,他手里拿着两本不同版本的历史书,兴致勃勃地跟我们讲区别。印象最深刻的是,高考历史前一天晚上,我们在初中部的教室里复习。临放学,他兴冲冲地拿着一张模拟卷跑进来给我们讲。刚讲了一题,随着一声巨响,全部的灯都熄了。大家一阵尖叫,黑暗中他的声音成为一种镇静剂。寄宿的同学拿出备用的电筒,他就拿着电筒照着卷子给我们讲题。窗外,别班的同学陆陆续续走了,唯独我们安安静静地坐在漆黑的教室里听他讲题——名副其实的“听”。那一刻,有一种感动在教室里涌动。

 

张国江老师是来我们班最晚的,他瘦削的脸庞和嘴巴上面的一撮小胡子,让我们不由想起语文课本上的鲁迅先生。虽然因为沟通的问题,他和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不理解;但事情过了之后,他仍然一心一意地对我们好,而我们也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那时,在口干舌燥地背书之外,最期待的是他在晚自习时给我们带来各种各样的时政信息:那些政治局常委又开了什么会了,那些新出台的法规又体现了什么;汶川地震传递了怎样的政治和文化信息,08年股市疯长背后又隐藏了国外投机者怎样的险恶用心……在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里,他每天的两张PPT成为我们看世界的窗口,也成为我们学以致用的检测台。同意也好,争论也罢,都是学术而已,抹不去的是他给我们政治答题时的条条捷径。但又好像没有捷径:他带领我们默写遍了五本书的每个角落,我们由此明白,所谓捷径,是用自己日日夜夜的努力,将自己的起点放到离终点更近的地方。

 

三年后的今天再看看他们陪伴我们走过的那些日子,当时的种种抱怨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是美丽的回忆。当我走在燕园里,身处不像班级的班级,面对着不像班主任的班主任,我会想起曾经跟我们朝夕相处的老师。而在这儿,也很少能找到像老师那样充满文艺气息的理科老师。至于面对着一个个才华横溢的文学老师,却要么操着一口乡音的普通话,要么写一黑板跟小学生般幼稚的板书,我会想起当年那个意气飞扬的老师。除此之外,也再难找得出像师和张老师一般对我们日常生活产生如此大影响的老师。想那段大家都很艰难地寻找曙光的日子,想那个在夹缝中生存的文科班,有那么五个老师,对我们不离不弃,纵使别人对我们有再大的质疑与否定,仍然坚定地站在我们身边,相信我们,给我们以支持和肯定,让我们有勇气正视自己的不足与优点,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那是五个男人给我们上演的人生之戏。

 

(朱房煦,女,1990年出生,2008年毕业,0511班班长,班主任崔勇。现就读于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德语系。)